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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關社會運動的案件,已經屢見不鮮,佔領運動的案件陸續審理,反對新界東北發展運動而佔領立法會案進行刑期上訴已經完成,各人被重判8至13個月,法庭只看到肉眼的暴力,對制度暴力視而不見。
常有人說「法治是香港最後一道防線」,但在我的工作的經驗裡,似乎這道防線沒有保護過在社會上的弱勢社群。我沒有經歷過刑事審訊,我對法庭的了解就是陪同、代表工友在勞資審裁處做的民事申索,追討老闆在工友出心出力出汗出血後,被剋扣的工資或各種應得權益。曾經我都相信法庭是尋求正義的地方,但在我的親身經歷裡,法庭是個冷血、講時間、講成本、一切講錢的地方。
試過有位上年紀的工友一心想到法庭尋找公義,爭一口氣,到法庭陳述老闆的刻薄與不是,法官很快就失去耐性,跟工友說︰「你黎得呢度今日唔好講邊個對邊個錯,你淨係諗錢就得啦。」,甚或「你唔好同我講呢啲啦。」
案件如果要審訊,申索一方要安排證人,離職員工說無辦法找到現職員工出來做證,因為現職不可能出來指證公司,法庭不會體諒,不會傳召,會叫你自己搞掂︰「你來得追錢,你就有舉證責任啦。」。
早幾個月,有位年輕工友,教育水平不高,腦筋也不快,第一次見他時,全家陪著他上來與我見面,工友在職期間經已受盡老闆欺凌,上到法庭又萬分緊張,對答不盡流利,但一心想討回個公道。可惜法庭不會體諒工友的緊張,只會在老闆面前再一次狠狠斥責工友,問「你知唔知自己追緊乜野架,你夠唔夠證據架。」
然後法官自己長篇大論,細數自己對年輕人打工的意見,指責年輕人上班遲工,不負責任,又怕熬,基本上與工友無關,因為他是搬送石油氣的工人,但工友低著頭一邊聽一邊將手指扭來扭去。工友出到庭外問我,法庭不是幫人討回公道的地方嗎?我不懂回答,我只是拍拍工友膊頭「第一庭過堂,個官係咁架喇。」兩日後工友打電話給我說「唔好意思,我諗過我都係唔繼續追喇,上次比個官嚇怕左。」我說︰「我明白。」
又試過有一次,有位患癌的工友來找我,是非常明顯的假自僱個案,追討是十拿九穩,第一次去到法庭,法官已要求交保證金,到法官都已經轉換了兩位,庭都上了三四次,大概有半年的時間,公司都仍未交保證金,我替工友寫陳詞去法庭及老闆,要求就被告一方涉藐視法庭採取行動,法庭不採取動作之餘,更讓僱主在庭上大大聲聲講︰「我都唔明點解要交」,法庭又竟不苛責,更向工友講「盡快開庭對你是最有利。」最後?工友嬴了官司,但老闆走佬了,到現在還在處理法援、清盤等手續,想拿應得的錢去調理身體,遙遙無期。那時法庭剛剛開審佔領運動刑事藐視法庭的案件,我心想,你法庭自己都藐視自己,好意思審理爭取民主的示威者藐視法庭嗎?
我不是要說司法制度完全無用,我也見過好官,見過會盡心調查的法官,但我見得更多的,是一個又一個希望討回公道,但往往親嘗到更多不公道的基層工友。
香港的社會運動常常走到最後一步,就是走入法庭作司法覆核,為數不少的人還相信法庭會為大家的爭取帶來公義,但我相信這些年來,由貨櫃碼頭罷工禁制令,到新界東北衝擊立法會案、立法會議員DQ案,一路走來,大家對於法庭是有目共睹的。
最可靠的不是法庭,最後一道防線也不是法庭,是我們作為群眾的本身。